言毕，房间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看着父上思考的样子，我不禁感慨万千。古埃及人的生命线掌握在尼罗河的周期上，伊斯兰文明则对祭祀的时间和方位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这样的文明对数学不可谓不重视，其也确实建立起了极其强大的算数帝国，在计算上的成就可谓登峰造极。但数学从业人员也都困在了自己的职业之上，或在天文台上日复一日地修改着历法，或在税收、土地交易、计算高利贷等问题上耗尽终身。在这样的岗位上实在太过重视数学的实用性了，纵使有如同刘辉这样的数学家偶尔为传统教材做注，给出有限的修正和证明，比如证明派不等于三之类的，也无力改变其尽管作用千千万算官而数学发展及其缓慢的事实。换句话说，算官有把派计算到上万位的技巧、能力和毅力，却从未有过证明派永远无法穷竭的动力，这将会造成根本上的差异。
“如此一说确有其理”父上再次打破了沉默，“看来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好多知识啊”父上苦笑道。作为一国之君又怎能不理解数学的重要性，虽然事隔百年且并非亲眼所见，但首先发现勾股的人被破例封候的佳话依然浮现在子烨的脑海。“但这些算官早已是国家的基石，个个都是既昂贵又宝贵的人才，我总不可能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工作游手好闲去吧。难道最后还是得看运气了吗，期待某位难得的闲人突然的灵光一闪？”父上挑起眉毛看了眼我。
“关于此事儿臣尚有一计”我接话道，“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的闲人恐怕远远超出您的想象。朝中大臣们也远远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在工作嘛，他们有饮酒作乐的时间当然就有思考数学的时间，只不过没有人将心思花在这上面罢了，毕竟可没有人希望工作以后还在研究工作。”我和父上相视一笑，我的记忆中父亲打完铁回家的表情总是比退朝后的表情轻松百倍，想必专心驱动魔力而不必思考政事对父亲大人来说也是难得的解放。“其实不妨把今天的事作为一个契机。朝中大臣基本上都受过良好的数学教育，如果今天有人因为儿臣一席话语对数学产生了兴趣的话，不妨在闲暇时间聚在一起，一边喝喝茶一边聊聊今天的证明和其它的奇思妙想。假使能有成果的话想必也能大大助力行政工作吧”我眼前浮现出拉斐尔所绘雅典学院的场景。希腊数学得以发展很大程度上就是赖于发达的商业供养的“闲人”哲学家。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哲学家并不需要用其数学知识实际地去经商，但他们需要在公开辩论中“证明”自己的完美与正确来获得更多的追随者以养活自己，这遍造成了独特的证明风尚。可以说激烈争论才是证明得以发芽成长的土壤，既然这样不如我现在就先来创造一个可以争吵的环境吧。当然，自己实际是要创造一个可以自由吵架的地方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很好，看来今天的赏赐又要加一等了”父上满意地点点头，喜形于色，“茶会的话我准了，具体的事你就慢慢和太傅商量去吧，今天在朝堂上他看你的眼神都变了，估计现在有不少话想给你说吧。”送走父上之后很快太傅就一脸急切地跑了进来，紧接着又是一顿关于知识从哪里来的询问，我只好再解释一遍并将茶会的事告知太傅。
“说实话我今天特别惊讶，毕竟朝中最知晓你有多不学无术的就是我了，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你在玩乐的时候居然在思考数学问题。”太傅长吁了一口气，“按你的说法，恐怕整个国都的人空闲玩乐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你多吧。我听说如果锥子足够锋利，在放入口袋的一瞬间就会崭露头角，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显露一点呢？”太傅名叫子嚴，年龄比父亲大人还年长，是一个消瘦的小老头。作为一个不学无术公子哥的老师，这些年在我与父亲之间做了不少两头不讨好的工作，恐怕对我也是窝了一肚子火。
“这当然是您从来没问过我呀”我哈哈大笑，“如果不是今天恰巧碰到一个之前思考过的问题，恐怕我就会带着满脑子妄想进坟墓咯。如您所见，这些知识可谓对于做题也好，对于解现实问题也好都毫无用处，要是说出来恐怕又要被您骂净想些没用的咯”
“难道这样的知识你还有许多吗？到底有多少？”太傅惊讶道。
“到底有多少我自己也不知道，毕竟都是一些破碎的狂想罢了，要全部倒出来可要花些功夫”我摆摆手，打消了太傅追根问底的想法，“不过老师您既曾为财务大臣，后又任太傅，您的数学水平自然是无人能出其右，不如说我更希望能多与您聊聊，毕竟陛下是要求我们主持之后的数学茶会。至于我的名声您也清楚，恐怕到时候没有人听一个从不学习的公子说话，到时候只能依赖您了。”
“也亏你想得出来办什么茶会”太傅心里苦笑一声，暗暗向下班后的休闲时间道别。学生挑起的事，果然还是要这个当老师的来收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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